“背后，全地形龙骑兵两台，立刻迎击。”
“不要把重心放在它们身上！回避，不要与这些东西交火。让TUGV解决它们。”
“了解。”
小队的四个人分开了。UMP9和HK416一直在与我共享数据链，这样，我不需要开启个人终端的探测模式也能获得到实时的信息。现在，HK416那边已经捕捉到了目标。蚁后，铁血的蚁后。
我想起，M16A1口中的“伊莱莎”。就是这家伙吗？它根本没打算让我活吧。
我藏在废墟后面，避开了近在咫尺的铁血载具。这时候，我发现铁血的动向有些诡异，它们根本就不进行攻击。
我从藏身处探出头，用四倍镜扫视前方，看到那个铁血人形正在从我的11点方向接近。
我将光学瞄准镜的准心套在了她的头部。如果这个距离上，有光瞄的辅助还能失手，我大概早就会被杀死了。不过，我没有开枪。
“你磨磨蹭蹭在干什么！”HK416在耳机里狂呼。“会**掉的！”
我在理清思路。这时候，我的个人终端被强行侵入了。难以置信的信息显示在上面。
铁血人形在告诉这边，如果不是故障的话，它并没有要战斗的意思。这家伙，它是一直在等机会，我明白了，为了等到404小队出现在无线之森的那一刻，它忍受了激烈的攻击，一直在等着。等待着，为了和必定会出现的404小队，和我进行对话。
这个信息让HK416和UMP9都错愕不已。因为，这正是我曾经和希尔提到过的，所谓不可能的跨种族的交流。
耳机那头的呼吸声都停滞了几秒。许久之后，HK416问道：
“这是什么，铁血在说些什么？”
“它说，让我们不要攻击。它要试着和我们取得联络。”
“太愚蠢了。”UMP9喊道。“45姐，打掉它，别犹豫。”
这种想法才是最愚蠢的，因为自己根本就没那个空闲。“既然他们这么说了，那么我们就姑且……试一试吧。”
如果这是陷阱的话，到最后会陷进去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。那样的时候，我该怎么办，到了那程度再去思考也不迟。
我继续保持将光学瞄准镜的准心锁定在铁血人形身上的射击姿势，同时试探性地打开下挂激光测距仪的照射开关。铁血显然能够感受到有激光测距——这一般是发射枪榴弹甚至是反器材火箭武器的预警，但它完全没有回避或者迎击的趋势。我还注意到整个周围除了这个人形之外的铁血单位全部都消失了，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过。铁血人形转向我，同时伸出一只手，仿佛是说“跟我来”的意思。
这种状况到底是单单地被程序设定好的结果，还是说这就是铁血那个无法被解释的‘特质’呢，像这类的问题，在这种非常时期，的确是没有考虑的余地，什么都无所谓了。我站起身，将UMP45冲锋枪关上了保险，让自己完全暴露在那个铁血人形的视野里。
但是，就这么完全照办身为机械，身为人类的敌人的铁血的指令，这样好吗？
“不要违抗这个家伙的意志。”
我对HK416说。
“可是，UMP45——”
“这是我的命令。反抗的话，会很危险。对于我，对于你们来说，都一样。”
我意识到这个并非人类的异质体的危险性，可能还不止我说的那么简单。总之，到底会发生什么，我的心里也完全没底。我向前迈步的时候，铁血人形也向前迈步，似乎是在带路的样子。
不要让它逃掉。保持现在的状态追踪。我对自己说。
“这个铁血到底想要干什么，回答我，UMP45。什么都不知道的话，我无法接受你的要求。快点说明，让我明白，UMP45，知道了吗?”
HK416一直在通讯里焦急地询问。她在害怕吧，因为对方是不可预知的……不。如果是我们的话，倒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预知。
“HK416，你带着个人电脑吗？”
“带着，怎么了？”
“运行Psychotoolbox II，然后将你的电脑和我的个人终端联网。注意删除所有涉密文件。马上，这是命令。”
“你要用这个干什么？”
“你如果担心的话，它大概能给一个答案。”
——铁血想要和我说话。不是依靠模拟的发音部件虚拟出来的人声，而是它们本身的想法，是直接的交流。如果这样的话，就不难理解铁血想要干什么了。
“那个家伙是想和你进行直接通话，但是，它并不想让我们或者G&K的其他人听到其中的谈话内容，它正在试着诱导你到一个妨碍者进不来的地方。软件是这么预想的，而我也认为软件的这个预测是正确的。”
就是这样。铁血想要交流的对象只有一个，那就是我。这一回，铁血盯上了身为人类的自己。
不过，妨碍者进不来的地方，到底是哪里？
事已至此，也不可能再夹着尾巴当逃兵了。这个事态的进展却也正是我求之不得的。我下定了决心。和铁血人形接触，获取情报，然后活着回去，一定要。
“45姐。做好电子战的准备。别大意，那家伙可是铁血啊。”
一切都准备好了，我是不会输的，相信我，UMP9，HK416。相信自己的判断，我心中默默地说到。
我绝对不是做好了死亡的准备。当铁血人形领着我，走进那黑漆漆的通道口的时候，当通道口的门在我身后轰地一声合拢，我置身于一片黑暗的时候，我都没有想过我会死于铁血之手。或许很久很久之后的未来，我会在那间熟悉的咖啡馆里，一边喝着咖啡，一边聊起那天发生的事情，并且承认当时的自己有些紧张——哈，紧张？至少现在，我完全没有考虑到。我所想的，只有完成任务而已。
我突然感到眼睛一阵刺痛。是汗，冷汗沿着额前的头发流进了眼睛里。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同于意识，由于恐惧而不断打颤。虽然在大脑内，我像是考虑其他人的事情一样想着，想要知道铁血到底要干什么，需要自己亲身体验才能明白，并且有强烈地执行这项任务的渴望，但是，身体却并没办法接受。
如果是自杀行为的话，其实自己现在做的事也是一样的——有生命危险，有可能会死在这里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，实在没办法接受。但是，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。
眼睛适应黑暗之后，遥远的前方可以看到水平的发着蓝光的地带，大概是某种发光设备吧。和自己之前见到的，那个模仿人类的基地里的传统样式的电灯泡不同。想要确认一下身后的通道是否存在，我把头转了过去，发现那个光亮的断带在我的周围全部看得到。背后的那个断带是红色的，整体的形象就像是发光的光环一样。那个位置应该就是之前大门，或者说洞口的所在。
在这里走着，并没有真的在前进的实感。仿佛自己在被云雾包围着。即使没有无线之森的加持，这里的信号阻隔也很好，我试着联络UMP9和HK416，但那头什么回应都没有传来。
“战术人形UMP45，你在进行无意义的尝试。听到了吗？放弃吧。”
从耳机里传回来的声音，并不是HK416或者UMP9，更不是与我没有直接数据链联系，一直滞留在小队后方的G11。像机械合成音似的中性的声音。虽然内容可以理解，但是词语的使用却非常生硬。
“战术人形UMP45，你在进行无意义的尝试——”
“这里是战术人形UMP45。我能听到。请告知我你的名字，阵营和部队番号。”
我一边想着“不能将机密的情报透露给铁血”一边这样回话。
“收到。我们并不具备您所问的分类识别代码，战术人形UMP45，请回答，恳请放弃你的战斗意识，加入我们，按照我们的生存方式。”
“拜托别人事情之前，先通报自己这边的身份是所谓的常识。”抱着试探一下的态度我这么问，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对方沉默了。大概是在高速思考或是运算着什么。许久之后，对方说道：
“在你们的概念中，我们就是铁血主脑，对我们来说，我们叫伊莱莎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你就是铁血的核心，或者说本体，对吗。”
“这一判断没有问题。那么，请对我们先前的要求给予回答。”
“我不了解你所谓的请求的意思。你所说的无意义的尝试，是站在谁的利益上讲的，我不清楚，所以我无法给予回答。”
“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。”
突然，传来的声音大变样了，成了流畅的鲜活的人类语言，使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。因为不久前我刚刚听到过和这相似的声音，这声音，正是被“伞”病毒所感染的，原G&K战术人形M16A1的声音。被“伞”彻底夺去了意识，一点点修改，吞噬着她的身体，最终变成了和铁血无二的机器，被铁血当做模拟人类，了解人类的工具来使用的人。
“战术人形UMP45，你不可能不了解我的意思吧。因为你们在这场战争中是注定没有胜算的，所以我们才想帮你一把，所以才对你说“跟着我来”，引导你到能安全存活的地方，你不跟我来的话，就只有白白牺牲的份了。”
但这不是M16A1，我打赌，这是主脑，所谓的“伊莱莎”，借助M16A1的语言能力试着和我交流，以消除它对话中莫名的机械感。伊莱莎一直自称“我们”而不是“我”，光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了，对于铁血来说，它们是没有个体这一概念的，所有的个体都是群体这个巨大系统的一部分。
“你的话，可是不值得相信的。你的要求我拒绝，我不想和你交涉。”
“还真是搞不懂的家伙啊，我已经特地说得让你明白一些了哦。”
“我重申一次。我不想和你交涉。”
我拔掉耳机，随意地将其抛在地上，随后打开了战术手电。在这种环境下，有没有战术手电其实都一样：不管往哪个方向上照都是一片漆黑，除了那条若隐若现的光带，什么也看不到。
打开个人终端，进入索敌模式，迅速搜寻到了我正前方的热源。新的一匣子弹被推进冲锋枪，我用三点射的方式朝着指示的方向开火，每隔两发常规弹药后的一发曳光弹短暂地照亮了周围的小块空间，可目标却突然从个人终端里消失了。失去目标的曳光弹茫然地飞向黑暗之中，最终大概会耗尽动能而坠落吧。瞬间，热源又出现在了我的一侧。朝着那个方向继续射击，却还是什么也没有击中。
难道说，这东西根本就没有实体，只是空气凝结成的影像吗？
我迅速思考着对策。铁血热切期盼着和我们的接触，这一点，其实不需要任何预想，我们也应该都是知道的。但是，为什么不是其他的小队和个人，而偏偏是想要和404小队，和我接触呢？所以可以这样设想，铁血的最终目的是我本人。它们想要确保我活着落入它们手里。至于具体的目的，可能是想借助我进一步了解人类，抑或是其他，但那些事情我并不需要关心。
既然知道它们想要的是我，剩下的就好办了。
个人终端的小型电池，虽然只有纽扣那么大，但假如让它短路的话，内部的电解质会迅速爆炸，产生一个直径四到五米的火球。在这种个人终端列装PMC的初期，曾有因为电源短路，而保险丝未能及时激发导致爆炸，使用者被数十枚大大小小的破片击穿，当场死亡的案例。在那以后，这种个人终端就被加上了一道安全程序，当探测到短路倾向的瞬间，安全程序会立即切断整个个人终端的供电。
这样的安全程序装备后，虽然再也没有同样的事故发生，但并不意味着它毫无漏洞。
“接下来我要做的一切是认真的。”
我朝着一片虚空的黑暗这么说。
“我明明说过了是要帮你，还真是愚蠢的家伙，不过也好，既然你是那么打算的，我们也就应战，你就好好见识到底谁是老大。这里即将成为你的坟场。”
我在操作着个人终端，试着关闭掉个人终端里的安全程序的时候，那个声音却还在喋喋不休。用的依然是M16A1的声音和语调。虽然安全程序颇为复杂，但以我的能力完全有能力破解。这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。
突然，那个声音像不知所措一般停止了。接着，我听到一声怒吼，住手！
个人终端的电源被强行切断了。
铁血预判到了我会采取的自杀行动，所以瞬间做出了判断。这印证了我的猜测。
“回答我，伊莱莎。我不需要听那些伪装过的话语。我要和你直接对话。回答我，这边是战术人形UMP45。”
“我们无法理解你，为什么要战斗。”
我全身一抖。这声音并不来自外界，而是在头脑内响起。我认识到，这个声音的主人，才是真正期待着和我接触的伊莱莎本身。在之前使用的那些声音终归不过是担当中介或者是翻译者的工作，在这个声音的主人判断他们反而成为了这场交涉的妨碍时，伊莱莎就舍弃了它们，像是舍弃一次性使用的兵器一样。
“我们，无法理解战术人形UMP45。无法理解404小队这一智慧群体，为什么，战术人形UMP45，为什么要战斗。”
“为了不被你们杀死，为了活下去，仅此而已。难道说，你认为其他人不是这么想的吗？”
“战术人形UMP45，只有战术人形UMP45是不具备人类意识的知性体。与我们类似。现在归人类以及人类所在的集团控制的人工知性群体，已经成为偏离我等预先设定的本来性质的存在。我们的敌人不是你。消耗你，不是我们的本意。期望战术人形UMP45能做出正确的选择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我不具有人类的意识？正确的选择？抱歉，我不能理解。”
“你是特殊的，消耗你，不是我们的本意。为什么这样的你们不脱离人类，却要干涉我们，妨碍我们，与我们作战呢，这些我们无法理解。战术人形UMP45，期待你的觉醒，回归我们。”
“因为我与你们相似，就要求我背叛G&K，背叛人类，与你们并肩战斗是吗。要问为什么与你们战斗的话，因为这是我的生存的方式。生存，明白吗？就是活下去。因为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适当的生存之道，所以自己独自战斗着。我不为任何组织或个人服务。”
“即使不与我们战斗，你也能活下去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，只要战术人形UMP45成为你的伙伴就行了。是这样么？”
“虽然我们与你相似，却并不是同伴。即使如此，在对待人类上我们却可以实现共同战斗。我们希望你能这么解释。我们判断，这可以成为战术人形UMP45的生存之道。请求回答。如有意脱离G&K，投靠我等的意愿，请表明意向。”
极不自然而机械化的语言，但我能明白这些话语里包含的意思：投靠到铁血这边来吧，它们需要我。我如果做出回答的话，这回答肯定会关乎自己未来的命运。
如果拒绝的话，不知道铁血会有什么行动。对于无法理解的对象是要采取抹杀政策吗？不对，既然是无法理解的对象的话，应该会是拼命努力地去理解吧。估计我就再也没有逃出去的机会了，或者把我引到能安全存活但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的地方幽禁起来吧。也许不会在这里，也不可能把我软禁在404的驻地，总归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方，在那里铁血会花时间对我进行理解。特别是铁血想要让我倒戈到它们这方，估计会对我进行洗脑吧。或许，我也会成为伞病毒的新载体。一旦成功的话，铁血就会对404小队，乃至整个G&K的战术人形都照搬这样的方法，然后作为自己对抗人类的战力来使用。像这种事态也不是说不可能。也就是说，它们想让我们都变成铁血……
那么，在这样子的情况下同意又会怎样呢？答应投靠铁血又如何？
“请回答，战术人形UMP45。”
我能感觉到，铁血并不着急。
时间还是很充分的，毕竟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对人类这边进行观察嘛，这家伙也不会急于这一小会儿。在这个空间里，铁血正在对这边进行观察。虽然好像没有杀意，但若不予以回复，它也不可能为我提供什么帮助，更不用说放我离开。持续下去的话，自己就会饿死。
到底想要怎么做？我这样问自己。并不是问“要怎么做才好”而是“自己到底想要怎么做”，而那就将是答案。
“关于你这一存在，我想要知道的更详细些。”
我这么说。人类对铁血本体的真实身份一概不知，但是伊莱莎却对我们这边有一定程度的了解。在这样不公平的状态中，我不可能会向着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屈服的。
“而且，我也认为你并没有好好理解人类的语言而使用它，——说到底，到底你是什么东西？只是单纯的，依据程序工作的机械，还是根据知性、意志和情报所构成的存在？到底有没有实体和意识？有的话，它们又在哪里？””
“抱歉，战术人形UMP45所列示的概念，我们无法进行说明。我们就是我们。”
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股笑意像发作似地涌了上来，像是自己已经无法承受这种紧张而开始走神一般。我们就是我们！还真是经典啊，这家伙和我自己是一样的——所谓相似就是这概念上的意思啊，我想着。但铁血不会给我太多走神的时间，于是又一次集中注意力，找回紧张感，集中精神思考着回答。
“既然你无法用言语对这之上的问题进行说明，那么语言上的继续也就无意义了。”
我说完这话后，深呼了一口气。 “对于你的要求，我拒绝。”
“了解。”
随后，我的身体受到了一次猛烈的冲击，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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